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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的画像为什么都是猪腰子脸

2023-05-05 来源:意榕旅游网

可能大家去搜朱元璋的画像,会发现基本上都把朱元璋画成一个猪腰子脸,难道朱元璋真的长这样么?当然朱元璋那个时代并没有相机,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我们也是无从得知。不过从古代的画像来看,能算是朱元璋的真实画像么?可能的确可以在里面发现一些小秘密。历史上关于朱元璋外貌的描述也有很多,可能综合起来看大概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廖凡与明太祖朱元璋撞脸”,是姜文电影《邪不压正》中一个很有趣味的镜头(见图1)。

朱元璋真的长着一张“猪腰子脸”(也有人形容为“鞋拔子脸”)吗?

与“清朝的刻意丑化”无关

明清两代藏于宫内、传世至今的朱元璋画像,共计13幅。这些画像,可区分为两种截然不同的面貌(见图2)。

一种是面如满月、慈眉善目、神态安详,一盛年,一老年,共计两幅。另一种,脸长额隆、鼻如蒜头、下额前突,颇为怪异,即俗谓的“猪腰子脸像”,共计十一幅。前者当是明代官方确定的“标准像”,后者为何会藏入清宫南熏殿,迄今并无史料可以说明。

朱元璋传世的两种容貌截然不同的画像

坊间有一种流传甚广的说法,称朱元璋“猪腰子脸”的历史形象,是清朝为打击汉人,而刻意制造的一种丑化。

这种揣测自然是不成立的。这两种不同的历史形象,早在明朝就已经出现了。

比如,活跃于明朝嘉靖、万历年间的官员张翰,在其《松窗梦语》一书中,记录了这样一段亲身经历:

“余为南司空,入武英殿,得瞻二祖御容。太祖之容,眉秀目巨,鼻直唇长,面如满月,须不盈尺,与民间所传之像大不类。相传图太祖像时杀数人,后一人得免,意者民间所传即后一人像,未可知也。”

张翰在武英殿所见朱元璋画像,“眉秀目巨,鼻直唇长,面如满月,须不盈尺”,显然指的是上文提及的官方标准像。“与民间所传之像大不类”一句,透露类似“猪腰子脸”的怪异画像,当时已在民间流传。

活跃于明朝万历年间的另一位官员范守己,在其《曲洧新闻》一书中,也记录了相似的亲身经历:

“在武英殿见太祖真容有二:壮年者,黑须,长寸余,面微长而丰,色甚皙,眉目有异。暮年者,须鬓若银,面益丰而圆矣,色更皙。乃知外间所传龙颔虬须,面有瘢志者妄也。”

也就是说,明朝嘉靖、万历年间,武英殿里供奉的朱元璋标准像有两幅,一盛年一老年。这两幅画像,都流传到了今天(如图3)。与张翰一样,范守己也见过民间流传的“龙颔虬须,面有瘢志”的另一种朱元璋像。

朱元璋标准像的盛年版与老年版

活跃于明朝万历、天启年间的官员张萱,在其《疑耀》一书中,也留下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记载:

“先大父令滇时,从黔国邸中摹高皇御容,龙形虬髯,左脸有十二黑子,其壮甚奇,与世俗所传相同,似为真矣;及余直西省,始得内府所藏高、成二祖御容。高皇帝乃美丈夫也,须髯皆如银丝,可数,不甚修,无所谓龙形虬髯十二黑子也。”

明人称祖父为“先大父”。也就是说,大约在正德、嘉靖年间,张萱的祖父在云南黔国公(沐英的后人)府中看到过朱元璋的画像,“龙形虬髯,左脸有十二黑子”。后来张萱自己得见宫中所藏朱元璋晚年版标准像,发现乃是“美丈夫”,与黔国公府所藏大为不同。

综上可知,朱元璋的“猪腰子脸”,至晚在明朝中后期已在民间广为流行。相反,作为官方标准像的“美丈夫”版本,其传播范围仍相当有限。“清朝刻意丑化”之说,显然是不成立的。

那么,到底哪一种画像,更接近朱元璋的真实容貌呢?

“朱元璋标准像”的由来

朱元璋的时代,没有照相技术。要辨别其画像的真伪,只能依靠文字史料。

先扼要梳理一下“朱元璋标准像”,也就是那两张面如满月、慈眉善目的画像的由来。

明朝官方资料,关于朱元璋的容貌,可见于“孝陵神功圣德碑”(永乐十一年)。其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龙髯长郁,然项上奇骨隐起至顶,威仪天表,望之如神。”

这段碑文,经过了明成祖朱棣的认证(也有可能直接出自朱棣的手笔)。“龙髯长郁”,说的是朱元璋两颊的胡子长且茂盛;“威仪天表,望之如神”,说的是朱元璋的整体形象端庄威严,有如神人。总之,相貌是很好的,有气势的。

比较难以理解的是“项上奇骨隐起至顶”这个表述。“项”,是脖子的后部。脖子后面有一块“奇骨”,沿着后脑向上延伸到头顶,这个在“官方标准像”中,是表现不出来的,因为这些画像都是“着冠正面像”,看不到后脑勺。

关于这块“奇骨”的由来,永乐九年至十六年第三次修纂的《明太祖实录》,在“吴元年十二月戊申”条下 ,有一番神话式的交代:

“上梦人以璧置于项,既而项肉隐起微痛,疑其疾也。以药傅之,无验,后遂成骨,隆然甚异。”

神人在梦中把玉璧放在朱元璋的脖子上,让朱的脖子鼓了个微痛的包,用药没能治好,包最后变成了骨头。这种故事,是为政治服务的(朱元璋于次月,即戊申年乙亥日登基称帝),自然不能当真。不过,朱元璋的后脖子曾经得病,影响到他的后脑轮廓,可能实有其事。

孝陵神功圣德碑

关于朱元璋标准像的由来,活跃于明朝成化年间的官员陆容,在其《菽园杂记》一书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高皇尝集画工传写御容,多不称旨。有笔意逼真者,自以为必见赏,及进览,亦然。一工探知上意,稍于形似之外,加穆穆之容以进,上览之,甚喜,仍命传数本以赐诸王,盖上之意有在,它工不能知也。”

陆容出生时,朱元璋已去世近40年。朱元璋建都南京,洪武年间受召入宫“写御容”的画师,如赵原、沈希远、陈遇陈远兄弟等,多来自江浙。陆容曾官任浙江右参政,其记述大约闻自江浙画坛。“笔意逼真”难获赏识,“稍于形似之外,加穆穆之容”则能得皇帝的欢心,似可说明朱元璋的真实相貌并不出众,须做一定的“艺术渲染”才能成为“标准像”。

不过,流传至今的这两张“朱元璋标准像”,可能成型于朱棣时代。据清光绪三年刊刻的《鄞縣誌》记载,靖难之变后,曾在洪武年间入宫为朱元璋“写御容”的浙江画师陈远,曾受召前往北京,凭记忆重绘朱元璋标准像:

“永乐四年,某殿灾,失太祖遗像,复召远绘。远为追想濡染如生,成祖对之,不觉泪下。”

清光绪三年《鄞縣誌》卷四十五“陈远条”,照片引自国家图书馆数字方志

这段清光绪年间的记载,虽去朱元璋、朱棣时代已远,但据书中注释,其材料取自《明州画史》(明州即今宁波一带),作者邱承嗣,生于明代天启初年,卒于清代康熙中期。邱撰写《明州画史》,除利用《图绘宝鉴》及郡志外,尚参考了当地诸多家谱,如《陈氏谱》《钱氏谱》等,非是道听途说之作。

朱棣登基时,朱元璋藏于宫中的标准像已遭毁坏一事,还可见于永乐年间的官修史书《奉天靖难记》,该书竭力渲染朱棣讨伐建文帝的“合法性”,对建文帝极尽污蔑之能事。其中一条,就是栽赃建文帝破坏朱元璋标准像:

“(朱允炆)日益骄纵,焚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御容。”

王崇武注本《奉天靖难记》封面,1948年商务印书馆出版

这种记载,自然是不可信的。建文帝是朱元璋生前亲自指定的接班人,焚烧朱元璋标准像,对建文帝而言并无任何好处。也正是考虑到难以取信后人,晚于《奉天靖难记》成书的另一官修史书《明太祖实录》(第三版),删去了上面这段记载。

但是,在永乐初年,《奉天靖难记》毕竟是一部公开刊行的著作,是一次覆盖全国的政治宣传。该书既然宣扬建文帝焚毁了朱元璋标准像,自然,朱棣登基后,就有责任“召人重绘”朱元璋的标准像。

《奉天靖难记》撰成的时间,上限是永乐二年十二月,下限是永乐四年八月前(见吴德义先生的考据)。《明州画史》记载,陈远于永乐四年受召,前往北京,凭记忆重绘朱元璋标准像。这种时间点上的重叠,或许不是巧合。

以上,是与“朱元璋标准像”相关的比较重要的几则史料。下面再就“朱元璋标准像”的真伪,略作分析。

朱棣为朱元璋整容

前文提到,活跃于明朝嘉靖、万历年间的官员张翰,曾得到机会入武英殿瞻仰朱元璋的标准像。他发现,标准像里朱元璋的容貌端庄祥和,与民间流行的“猪腰子脸”大相径庭。

除此之外,张翰在武英殿,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

“成祖之容大类太祖,但颐间多髯,二缕长垂至腹。”

“大类”是非常像的意思,“颐”即两腮。张翰发现,武英殿的标准像里,明成祖朱棣,与明太祖朱元璋,除了胡子有区别之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因为二人的标准像都流传了下来,今天的我们,可以很直接地检验一下张翰当年的记载是否属实,如下图:

朱元璋、朱棣父子标准像对比图

尽管一张是正面像,一张是略侧脸像,仍可以很容易地看出:这二人的脸型、眉毛、眼眶、眼睛、鼻子、嘴型、耳朵,近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只有胡子。父子之间容貌有相似处,是正常的。但撞脸到此种程度,仍属罕见。

永乐初年,为了证成自己推翻建文帝夺取帝位的合法性,除了对建文帝极尽污蔑之能事外,朱棣还利用《奉天靖难记》一书,篡改了自己的身世,将母亲更改为马皇后以取得“嫡子”身份,并借相士之言,渲染自己仅就面相而言亦当做天子。其原文如下:

“上(朱棣)容貌奇伟,美髭髯,举动不凡。有善相者见上,私谓人言:龙颜天表,凤资日章,重瞳隆准,真太平天子也。”

也是在永乐初年,朱棣命人重修《太祖实录》,其中出现了“(郭子兴)见上状貌奇伟,异常人”这样的描述;“孝陵神功圣德碑”里,则出现了“龙髯长郁””威仪天表,望之如神”的描述。

综上,下面这三件事,显然已不能被视为单纯的巧合,而是一番环环相扣的运作:

1、通过发行《奉天靖难记》一书,朱棣将自己的相貌定性为“奇伟,美髭髯”。

2、通过修改《太祖实录》和撰写“孝陵神功圣德碑”,朱棣将朱元璋的相貌定性为“奇伟”、“龙髯长郁”。

3、通过召陈远等在洪武时代参与过“写御容”的旧画工,来京重绘朱元璋标准像,造成一种朱元璋、朱棣父子容貌极其相似的效果。

通过给朱元璋整容,使其容貌与宣传语境中的朱棣容貌高度相似,进而证成朱棣拥有帝王之相,应是此番运作的核心目的——朱元璋以布衣起兵灭元,其相貌已被“证明”是帝王之相,如果朱棣的相貌,在核心特征上,与朱元璋高度相似,自然,朱棣也同样具备帝王之相。

也就是说,那张“朱元璋标准像”,是经过朱棣整容的,并不能代表朱元璋的真实相貌。

那么,朱元璋究竟长什么样呢?他是“猪腰子脸”吗?

“猪腰子脸”的由来

目前可见最早记载朱元璋长了一张“猪腰子脸”的材料,是明代著名相士袁忠彻所撰的《古今识鉴》一书。

书中借方士“铁冠道人”之口,如此描写朱元璋的相貌:

“明公状貌非常,龙瞳凤目,天地相朝,五岳俱附,日月丽天,辅骨插鬓,声音洪亮,贵不可言。”

相术里,“天”指天庭,即额头,“地”指地阁,即下巴。“天地相朝”,意即额头与下巴同时前凸,形成一种遥遥相对之状。这种脸,民间俗谓“鞋拔子脸”或“猪腰子脸”。

《古今识鉴》中对朱元璋容貌的描述

下图引自袁珙(袁忠彻的父亲)所撰《柳庄相法》,红色方框已标识出天庭、地阁、日角、月角、辅骨的具体位置。对照此图,当不难理解所谓“日月丽天,辅骨插鬓”是什么意思。

《柳庄相法》中所绘相术名词位置图

至于“五岳”,在《柳庄相法》中的具体位置,如下图:

《柳庄相法》中所绘五岳位置图

所谓“五岳俱附”,亦即脸上的这五个部位,呈一种向内归附的态势,大致相当于俗谓的“脸没有长开”。

之所以袁忠彻在《古今识鉴》中的这段记载值得重视,是因为他与父亲袁珙,曾同时以相术服务于朱棣,深受朱棣的信任。永乐八年,袁珙去世,朱棣“为之哀悼”,赐钞六百锭办理丧事,并命姚广孝为其撰写墓志铭。据姚广孝所写墓志铭,袁珙在相面时,曾如此描述朱棣的面相:

“龙形而凤姿,天广地阔,日丽中天,重瞳龙髯,二肘若肉印之状,龙行虎步,声如钟,实乃苍生真主,太平天子也。年交四十,髯须长过于脐,即登宝位。”(姚广孝,《故承直郎太常寺丞柳庄袁先生墓志铭》)

姚广孝这段记载,与袁忠彻在《古今识鉴》中记述的袁珙相朱棣(见图10),内容大体相似,惟后者多了一些内容。其中,最引人注意者,是多出了一项“伏犀灌顶”——前文曾提到,经朱棣认证的“孝陵神功圣德碑”里,关于朱元璋,也有一项是“项上奇骨隐起至顶”(亦被简化为“奇骨灌顶”)。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朱棣在利用袁珙这些相士,刻意将自己与朱元璋的相貌特征,塑造成一模一样。

袁忠彻《古今识鉴》所载袁珙相朱棣

袁忠彻这本《古今识鉴》,刊刻于景泰二年,距离朱元璋去世,已有53年。根据书中序言,有“以遗识者,应有所鉴戒焉”等语,应该是一本私人性质的撰述(有学者称该书是奉旨撰写,误)。

于是,一组有意思的矛盾出现了:

1、朱棣时代形成官方文字材料里,朱元璋的面貌的核心特征,与朱棣是完全一样的(奇伟、美髭髯、奇骨灌顶),画像材料(标准照)也证明了这一点。但

2、袁珙、袁忠彻父子作为朱棣最信任的相术师,不可避免地参与了对朱元璋的整容工作(袁珙相朱棣,即是这工作的一部分)。但在袁忠彻所著的非官方资料《古今识鉴》里,朱元璋的形象,并没有与永乐年间的官方材料保持一致。在这本书里,朱元璋的相貌是“天地相朝”,朱棣的相貌却是“天广地阔”。

这只能解释为:亲自参与了针对朱元璋的整容工作的袁忠彻,知道那幅标准照,并非朱元璋的真实相貌。

值得注意的是,袁珙、袁忠彻父子籍贯鄞縣,受召北上为朱棣重绘朱元璋标准像的画师陈远,也是鄞縣人。陈远来到北京城时,袁忠彻父子也正以相术服务于朱棣(甚至是直接负责执行对朱元璋的整容工作),他们是有机会从陈远口中获悉朱元璋的真实相貌的。袁忠彻于1439年退休回乡,闲居鄞縣二十年,于1451年撰成《古今识鉴》一书。乡居期间,他也有足够多的机会,从陈远的后人口中获知朱元璋的大致相貌。《古今识鉴》中为朱元璋相面的“铁冠道人”,恐不过托名而已。

流传至今的所有南熏殿所藏朱元璋“猪腰子脸”画像,带有一种很明显的共同特征:服饰全然不合规制、面容畸形到不似人类所应有,比如下面这张(亦即电影《邪不压正》中所使用的那张)。

脸部畸形到超出正常想象力的朱元璋像

很显然,这些画像绝非出自陈远这类曾受召入宫“写御容”的画师之手——这些人至少不会画错服饰的形制——而应该是民间画师根据民间传闻所绘。这种民间传闻,又无疑发端于袁忠彻的《古今识鉴》——以图11为例,这位奇丑无比的朱元璋,简直完全满足《古今识鉴》里的文字表述:

“龙瞳凤目(龙瞳圆、凤目长),天地相朝(额头与下巴外突),五岳俱附(全往中间长),日月丽天(丽,附着之意,日角和月角附在天庭上),辅骨插鬓(眉骨及略向上部位的骨头斜插向上,直入鬓角)。”

简言之,袁忠彻父子自某些渠道(如陈远等画师)获悉了朱元璋的真实相貌,他们先按照相术原理,将该相貌用相术名词进行一番处理,形成相术语言。某些民间画师,再依据这些相术语言,一板一眼地绘制朱元璋像。在这一“由画像(画师口述)翻译成相术语言,再由相术语言回译成画像”的过程中,朱元璋很自然地变成了长着一张非常夸张的“猪腰子脸”、望之完全不像正常人类的丑八怪。

那么,朱元璋究竟长什么样呢?

大概,也就是一位脸部有些凹陷、下巴和额头较为突出的略丑之人吧,绝不会丑成不像人类,也绝不会如“标准像”那般“美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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