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彼时我正默念王维先生的送别之诗。眼前平坦宽广的训练场上,同我一样热血沸腾的数千名同学正带着紧张的情绪做着最后的阅兵彩排。
当十天前我们像雀跃的小鸟安居在这位落于静谧之中的基地时,我从未想会生出今日的离别酸怅来。人生第一次非同一般的体验由一场誓师会展开。我还记得同宿舍的九个小伙伴亲如姐妹,同睡一张床,同喝一瓶水。一群青春的小女生,每天夜里总喜欢用手电筒巡视着墙壁,对着“不速之客”高声尖叫,总有一位女汉子花木兰带着颤抖消灭掉小虫子。从未想过我们的感情是如此融洽坚不可摧。夜话情感是必须的节目,分享的零食是甜蜜的宵夜,共眠的被窝是温暖的安慰。那橘黄色灯光下小小的十张床铺,承载着我们青春年少来过的痕迹。
从未想过我会如此热爱军营的生活。挺胸抬头双手紧扣的站在训练场上,我的内心涌动着一丝自豪,一点愉悦,还有一分莫名的激动。军人作为国家中特殊的存在,哪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带着不同于常人的坚毅。我喜欢这种磨炼,就像石头经过雕琢才会发光。就算不着戎装,也要做树林中最笔直的一棵。
忘不了寒风中激烈的拉歌。夜幕降临,寥星升起,残月悬挂,塞北辽阔的大地仿佛与天相接发,迎面扑来的凛冽又忍不住让人精神抖擞。我们在凉意中瑟缩着,又忍不住对着点点星光高歌。“战士的生活就是这样,有苦有乐有声有色。”多少个无眠的夜晚,那些远离家乡思念亲人的军人是否也是这样对着天地放歌?
从未想过我会对川井如此不舍。那一天,我们醒来时,天还未亮。大家默默不语,离别的情绪混杂在空气里,流动着,漫延着。行李已远不及来时繁多,昨夜星海般的荧光棒历历在目。最后一次,我们坐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唱响那一支《强军战歌》。阅兵式落幕了,人群中不知是谁拉响了炸弹的线头,2019年最后一届新兵学生们笑着,哭着,拥抱着告别。我们看着忍病带队的教官,于男生而言,他是兄弟;对女生来说,他是兄长。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他,在十天的时间里教给我们军人的素养,传授我们部队的知识,培养我们战士的风采。人生的征途上,我们与这一位导师告别。
苏联诗人帕斯捷尔纳克说“二月,墨水足够用来痛哭”,而十天似乎“足够用来怀念”。我站在时光的长河边,回望着所有值得纪念的片段。风景原来就不在于长短,那些走过路过望过想过的风景,全都变成星星永缀天空,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如果来得及,你我还可以在华发未生,心血未涸之前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