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落心弦
天边的太阳渐渐隐去,晚霞在岚风习习中悄悄攀上纱窗,把窗边几盆散发着淡淡花香的郁金香染上了一层金黄,惊飞了花丛中一只稍作停留的蝴蝶,也打乱了我的思绪。
站起身,窗外的世界似乎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一种让我惘然若失的东西在我的脑海中辗转,使我感受到了一种深切的单调。心里有一种想急切打破这种平衡的欲望,我不由自主地走向了书房,那里有抚平我心中焦躁不安的东西——琴。
古朴的琴身上镶满了细密的琴弦,显得那样精妙。手抚在琴上,光滑的触感令心中一阵安详,手指不由一动,“铮”,仿佛与心中那一丝涟漪共鸣。
旋律在宽广音律内不断跳跃变换着,虚微的移指换音与实音相间,旋律时隐时现,犹如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不定;清澈的泛音,活泼的节奏,犹如高山流水,安抚了我浮躁的情绪,驱散了我心中那一丝阴霾。
一曲终了,在缭绕的余音中,目光不经意间触碰到木琴的一角,那本来应该是毫无瑕疵的桐木却透出一抹淡淡的鲜红,素手轻抚间,好像又把我带回那个落叶纷飞的季节……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脸上,使人陶醉,闲来无事的我跟着同学一起去了那间并不起眼的琴行,于是,我第一次听到了那异乎寻常的演奏。
悠扬的乐曲从琴师的指间缓缓滑出,心灵的震荡间我听出他一腔踌躇满志的热情都融进高昂的调子里面,滋润着我干涸的心灵,荡涤着我心灵上的尘埃,我情不自禁地轻轻哼唱着,音律和谐婉转,有我从未聆听过的美妙。
我要有一把为我所奏的琴!终于,父母禁不住我的软磨泡硬,一个星期后,我如愿以偿地背着心爱的琴来到琴行。
揣着一分热情来到琴行,第一天却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没有什么音乐基础的我在老师的屡次提醒下还是频频拨错弦。见到周围的同学已经能熟谙最基本的几个音阶,我不禁羞愧难当。
刚刚开始还安慰自己别太灰心,可当我又一次发出不和谐的音调后,我索性撇下琴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风景。轻抚自己的手,上边早已磨出几道细细的红痕,我第一次对当初的决定产生了一丝怀疑,心里突然怅然若失,像一只被掏空的蛋壳,脆弱得不能承受任何重量。但忆及当初家人踌躇中那一丝诧异,我又倔强地咬住嘴唇,死死地盯住乐谱,再次拨弹起来,可早已酸涩无比的双手却丝毫不听使唤,心中一急不禁暗使了几分力,“嘶”的一声,手中传来尖锐的灼痛感,一滴稠黏的液体悄悄滑落在琴上,顿时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挤压着,悲凉的心绪和着屋内的余音流泻出来,眼泪不知不觉一颗一颗跌落下来……
“叮”一声轻响再次把我从回忆中拉回,夜幕早已垂下,夕阳陡然从地平线上消失,只残留一丝嫣红。
吃过晚饭,我背着琴踩着轻快的步子来到琴行,一如既往地开始练琴。手指轻轻弹拨琴弦,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如潮水般向我袭来,我仿佛置身于漫天碧绿的水域中,追逐嬉戏的游鱼在我的身边紧密穿梭。湍急的水流猛浪若奔,在与卵石的激越中冷冷作响。
“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身边似乎有人低语。
琴音骤变,水流飘荡,任意东西,叠嶂高山遍植雾凇,沿着崎岖的山麓,攀岩而上。轩邈的山峰争高直指,鸟飞唳天,望峰息心;鹤舞横柯,缘松而巢。
“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高山。”远处仿佛有人沉吟。
双手抚琴,有人拍我的肩头“弹得真好啊!”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有谁会知道,几个月前的我还在为最基本的音阶而苦恼呢?又有谁会明白,成功背后所隐藏的曲折呢?或许,只有手中这张简朴且音域一般的琴,才能了解吧。因为,那二十一根琴弦上,附着我的魂灵,我的向往啊!
无言中,我听到一支曲子在夕晖中唱响:
“高山流水,露重烟微。
无此知音,吾谁与归?”
手抚爱琴,心落琴弦,嘴角不由逸出一丝微笑。琴,你是我寻觅中的那一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