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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元代道教史籍的语言风格

2020-06-04 来源:意榕旅游网


论元代道教史籍的语言风格

语言风格是一种社会现象、语言现象,是在语言运用上表现出来的一个民族、一个时代、一个流派或个人的各种独特性。作为宗教文献的元代道史籍在语言风格上具有叙事简练、文笔流畅,直白浅易、不加渲染,玄虚神秘、广用术语,以诗传道、含蓄婉转等独特的个性。

道教史籍之编纂由来已久,考察发展大势,其芸芸大者当在宋元,尤其以元代最为典型。《正统道藏》和《万历续道藏》收入的元代道教史籍便有近三十种,一般置于洞真、洞玄、洞神三部,分别归入记传、谱录两大类,亦有少数收在正乙部如《长春真人西游记》者。

语言风格是一种社会现象、语言现象,是在语言运用上表现出来的一个民族、一个时代、一个流派或个人的各种独特性。它既可用于某一具体作家、作品,也可用于某一流派、某一时代、某一阶层、某一民族方面。所以,风格这一名词的外延是很广泛的,它可以包含作品的风格、作家的风格、流派的风格、时代的风格、阶层的风格和民族的风格等方面。作为宗教文献,元代道史籍在语言风格上有其独特的个性。

一、叙事简练、文笔流畅

元代道教史籍在语言风格上具有叙事简练的特征。有的传记洋洋洒洒数千言言,也未见拖沓。如《仙鉴续编》卷二“丘处机”,以时间为序贯通叙述,不枝不蔓;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其开篇甚简练:“师名处机,字通密,号长春子。登州栖霞人,世为显姓。金熙宗大定六年,师甫十九,递居崐崘山”。而在叙述丘处机率弟子西行雪山讲道之前后经过时,则不惜笔墨,肆意铺展,几近数千言。这种既简练又突出重点的语言风格,在元代道教史籍中较常见。有的传记不足百余字,但内容详瞻。试读《终南山说经台历代真仙碑记》“精思法师韦真人”条:“真人名节,字处玄,杜陵人。早有才名,为魏明帝东宫侍书,年三十八称疾退隐。后著道士服,从赵炼师游,注《易》、《老子》书百余卷。周武帝幸,观祠醮,钦其风,命座演教。真人乃剖析天人之理,大明内圣外王之道。帝称精思法师,时号关西夫子”。传记虽短,但传主一生的主要行迹清晰可见。一些元代道教山志,也很好地借鑒了世俗史籍的表现手法,广泛地采用注释、按语及互见体例,以《武当福地总真集》为例,卷中叙“三十六岩”使用互见法甚多,使其语言具有简明凝练的特点,避免了行文上的重复。

不少元代道教史籍兼有文笔流畅的特点。比如《长春真人西游记》,用“坡陀折益路弯环,到处盐场死水滩。尽日不逢人过往,经年唯有马回还”,“东北行千里外无沙处,绝无树木……”来描写“南北数千里”的荒漠,用“黄云白草”、“黑车白帐”、“岸多高柳”、“草多黄花”来记述斑驳美丽的草原,用“男子结发垂两耳。妇人冠以桦皮,高二尺许”,“饮毛茹血同上古”记述大草原的风俗与生活,以及“遇食同享,难则争赴,有命则不辞,有言则不易”的淳朴纯朴民风。同时,还描写了成吉思汗的故都窝里朵:“车帐千百”、“其车舆亭帐,望之俨然。古之大单于,

未有若是之盛也”的盛景,别有一番帝王气象。杨建波称其语言“生动、瑰丽、雄健、简洁”,为允当之论。其他如《武当福地总真集》绘形状物栩栩如生,叙事简洁概况,语言生动、形象、骈散结合,奇一中透漏着错落美,可视为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仙都志》写景状物也很有文采,语言洗练,佳句叠出。《茅山志》、《甘水仙源录》等都录有不少碑刻题咏,多出自文坛巨子之手,文中精品,篇中佳什,俯拾即是。

二、直白浅易、不加渲染

在驳杂的道教文献中,不乏艰涩古奥者,有的如《天仙金丹心法》等书,甚至有意将文字按一定规律错杂排列,且以隐语行文,使人望而却步。道教史籍以记载历代仙真及其事迹为主,目的是向世人宣传神仙实有、神仙可学的理念,同时为修道者提供崇拜的样板,所以较为直白浅易,通俗可观。

元代道教史籍的写人叙事一般采用不加渲染的史传笔法。比如,绝大多数神仙传记表述方式大致相同:开始简单交待人物的姓氏、籍贯、家庭状况,然后以之为中心,选择具有代表性的事迹加以展开情节。如《仙都志》卷下《高士》之“徐元瑨”条:“号梓林,丽水人,为玉虚道士。宋景定间应诏祈雪,用粉笔书青纸,为五出者,以进曰:‘翼日辰时必雪,皆五出。’及期,果然。赐号紫微惠济先生。……大德甲辰无疾羽化。”《仙鉴续编》卷三“郝大通”开篇云:“师名大通,字太古,宁海人,广宁其号也。金熙宗天眷三年正月初三日生。……”可见,其笔法皆史家套路。大部分道教史籍记述人物并不着意刻画,作品中基本没有主人公的心理描写,甚至也没有外貌、肖像描写,如此单一的手段虽然不可能写出血肉丰满的人物,但却具有叙述连贯得法,语言自然朴实,直白易懂的特点。这种照实而录、不加渲染的语言表述模式是神仙传记中最为常见的,给人一种客观真实的感受。《长春真人西游记》也是同样的表述模式,李志常以其所见的顺序一路写去,他并没有刻意去捕捉什么,但是看似不经意摄入的若干画面,却有着强烈的艺术魅力。这或许就是简易的艺术美。朱光潜先生说:“简易是艺术最后的成就,古今中外最大的艺术作品都是简单而深刻。”大部分道教史籍的简易谈不上深刻,但作为一种语言风格,简易总是值得称道的。

三、玄虚神秘、广用术语

虚妄语言的大量存在,及道教术语的广泛使用,形成元代道教史籍神秘化的语言风格。其中,《纯阳帝君神化妙通纪》、《梓潼帝君化书》、《玄天上帝启圣录》等书对灵异变化的描述随处可见。多数仙传的人物结局已经形成固定模式:他们有的直接升天:王倪,“尧舜之时犹有见者,后一旦升天”。王传,“其父子并得道,后升天而去”。有的乘风而去:马丹,“灵公欲仕之,逼不以礼,有迅风发,丹入回风中而去”。有的驾云飞腾而去:杨泰明,“一日,日中,祥云迎绕于庵前,泰明遂乘云升腾而去”。有的乘龙而走:马师皇,“一旦龙负而去”。有的尸解:吕尚,“有难而不葬,后子伋葬之,无尸,唯有《玉铃》六篇在棺中云”。有的莫知所终:赤须子,“后住吴山下十余年,莫知所知”。 诸如此类的语言在道教文献中屡见不鲜。即使随着道教神仙观念的变化,白日飞升之类的字眼愈来愈少,但仍然带有浓厚的玄虚特色。如马钰去世前,“进士徐绍祖等见空中卿云鸾鹤,

变态飞舞,不可名状,重阳云冠绛服,丹阳三髻素衣,现于云际,移时乃去”。 我们看到,在仙传的结局部分,宗教的神秘的超自然色彩表现无疑。作为道教文献,应用本教术语也是题中之意,而术语过多势必造成内容的晦涩难懂。元代道教史籍在体裁上多传记、山志,而非教义、法术专书,因之术语并不集中,但仍较为普遍。为了克服这种现象,有的仙传只是概括传主一生行迹,而对涉及术语较多的专著、法术不做深入介绍。比如,《仙鉴》卷二十四“葛洪”只录葛洪《抱朴子》自序,说明著书缘起,并引《晋书》卷七十二“洪博闻深洽,江左绝伦,著述篇章,富于班马。又精辨玄賾,析理入微”,)而未言该书内容;同卷“陆修静”只云“先是洞真之部真伪混淆,先生刊而正之,泾渭乃判。故斋戒仪轨为将来典式。”虽点明其对《道藏》分类的巨大贡献,但未言“三洞”体例之具体情况;同卷“陶弘景”内容甚详,但于其《真诰》、《学苑》、《孝经论语集注》、《帝代年历》等书也是仅录书目而已。这种处理方式,既避免了术语的泛滥,也不违背传记的体例,是较为理想的。当然,仙传中也有全篇遍用术语的例证,如《仙鉴》卷七“苏林”条就涉及到“炼气益命之道”、“服胎食之法”、“还神守魄之事”、“三尸”、“谷虫”、“太上八琼飞经之丹”、“五斗三一大帝”、“三一”、“洞房三元真一之道”、“守形思真”、“泥丸”、“玄丹”等许多玄妙术语,遂使全文捍格不通,难以卒读。

总之,由于虚妄语言及较多术语的存在,形成了道教史籍与世俗史书在语言风格方面的差异,从而给人们认识這些文献加大了难度。

四、以诗传道、含蓄宛转

诗词与道教教旨颇有契合点,道教修炼本来重存思玄想,而后世道教所谓内丹、性命双修,实际上也是强调以内省的方式,对玄妙境界的体验。诗词作为一种“要眇宜修”的艺术形式,擅长的本就是表达内省式的、私人化的情感体验,其含蓄婉转、含而不露、一沾即走、一点即透的词体特征,也同样十分适合于道教内省境界的表现。词本身作为一种流行和通俗化的文艺形式,也利于教旨的传播。最为典型的以诗词传道的风气始自全真教,元代全真教徒刊行了大量诗文集,在道教史上可谓空前绝后,其主旨不离弘道。受此风熏染,元代道教史籍也融入许多传教诗词,从而形成了极有韵律的语言风格,读来琅琅上口。

如《仙鉴续编》卷一“王嚞”收诗词多首,有七言绝句《遇师》、《甘水镇留题》、《赠马钰》及词《踏莎行·烧庵》等。其《踏莎行·烧庵》云:“数载殷勤,谩居刘蒋,庵中日日尘劳长。豁然真火瞥然开,便教烧了归无上。奉劝诸公,莫生悒怏,我咱别有深深况。唯留灰烬不重游,蓬莱云路知来往。”这首词一方面表明王嚞对自己多年尘世生活的翻然悔悟,及弃家修道的坚定决心,同时也规劝众人,莫生不满,当效法自己倾心向道。《金莲正宗记》卷二“重阳王真人”收诗词更多些,有神人授密语诗词五篇、《烧庵》、《寿期》等七言绝句多首、《竹杖歌》等七言诗、《虞美人》等词。其《竹杖歌》云:“一条竹杖名无著,节节辉辉光灼灼,伟矣虚心直又端,里头都是灵丹药。不摇不动自清闲,应物随机能做作。……” 以此告诫弟子们坚定不移,一心修道。

丘处机作为杰出的道教诗人,深谙道家美学。其“诗词题材颇广,大抵为抒情言志、纪事写景之作。其登临揽胜,讴歌山川,苦旱喜雨,警世愍物,有如仁

人志士;其赠答应酬,随机施教,除顽释蔽,论道明心,俨然一代宗师;其居山观海,吟月颂松,流连风景,则似隐士文人”。《长春真人西游记》收录丘处机师徒吟咏赞颂几十首,多寓情于景,既赞叹西部风光、记录见闻、抒发感受,又宣传教旨。试读《贺圣朝》,其一:“断云归岫,长空凝翠,宝鉴初圆。大光明弘照,亘流沙外,直过西天。人间是处,梦魂沉醉,歌舞华筵。道家门、别是一般清,暗开悟心田。”其二:“洞天深处,良朋高会,逸兴无边。上丹霄飞至,广寒宫悄,掷下金钱。灵虚晃耀,睡魔奔并,玉兔婵娟。坐忘机、观透本来真,任法界周旋”。两首词皆作于庚辰(1220)中秋,作者通过空旷明澈的月景,构成辽阔深远的意境,抒发开悟心田、洞彻本真的道教情怀,本意还是弘扬道教的“清”与“真”。

当然,许多传道诗词格调不高,亦未见多大文学价值,但对于丰富道教史籍的语言风格,改变一些仙传枯燥乏味的表述方式还是有积极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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