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空没有鸟群

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在天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大片大片的鸟群了，内心便有了真实的失落和惆怅。我偶尔见到的是一两只在庭院里小心翼翼觅食的灰不溜秋的麻雀。看样子，它们的举止谨慎而紧张，估计它们的心情跟我差不多。因为那如花绽放的鸟群，在空洞的天空中，似乎已经无可奈何的绝迹了。

这很遗憾，并让我敏感的内心有了隐隐的疼痛。我不可避免的开始了深情的回望，是在三十年前吧，我正在乡村的天空下行走、沉思和歌唱。那时候的家乡，山是青的水是绿的；那时候天空就是鸟儿偌大表演的舞台。不论是春夏还是秋冬，天空从未单调和寂寞。那时候家乡的鸟真是多呀！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像树叶一样从天空中哗啦啦的降落下来，并伴随着梦幻般清脆的欢快的鸟鸣。

春天的燕子夏天的喜鹊，秋天的鹌鹑冬天的麻雀，它们很少离群所居，而是喜欢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凑热闹。那时候很随意的往天空望去，就很可能发现一大群诗意飞翔的鸟群。面对这精彩轻盈的图画，一颗乡村少年的心，就被鸟儿敏捷的翅膀拽到了很远的地方，就被鸟儿柔软抒情的翅膀拍打得一尘不染。鸟群，巨大的鸟群，数不清有多少只鸟的鸟群，它们像开放在天空中绚丽的花朵，它们有充分的理由和魅力，持久的占据一位乡村少年充满梦幻和憧憬的心。

始终以为，鸟儿是人类最亲密的朋友。就像我30年前的家乡，大片大片的鸟群，可以从容的从村庄的上空掠过，可以放心的降落在安静素朴的村庄。譬如说冬去春来的燕子吧，它们从不认生，它们就在农家的屋舍里筑起甜甜蜜蜜、生儿育女的爱巢，它们和人类就生活在同一片屋宇下，日日夜夜，和平共处。所以，燕子当之无愧是农家屋舍里最重要的成员。

麻雀也不例外，到了寒冷的冬天，它们从田野上飞进村庄，喜欢在农家的屋檐下栖息，美滋滋的度过漫漫的长夜。麻雀的梦境和乡村孩子的梦境，应该有着几分相似或异曲同工的之妙吧？到了大雪纷飞的日子，饥肠辘辘的麻雀，成群的落在农家院落的桃树或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在向农家的主人叫着：我们饿了我们饿了！这时我和年少的妹妹在庭院里扫出一块空地，善良的母亲在空地上撒下谷子或高粱。一大群鸡就跑过来觅食了，那些立在树上的麻雀也飞过来觅食了。那种鸡和鸟共同进食的生动场面，是何等的融洽和谐？又是何等的让人怦然心动？

但这样曼妙的场景，我们是绝少发现了。不管你相信不相信，鸟群还是疏远和拒绝了我们。拒绝和疏远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惧怕，是因为我们一次又一次对它们无休无止的伤害。现在，我们放眼天空，大片大片如花的鸟群好象凋谢了，我们见到的可能是形单影只的孤独而悲伤的鸟。它们孤单的飞翔和呢喃，让我们感到天空的单调空洞甚至哭泣。

如果天空中没有飞翔的鸟群，那么天空将是什么样子？那样的天空还能叫做天空吗？天空会不会因此暗自神伤或悄然垂泪？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在生命中的某一个早晨，在我推窗远望的时刻，天空里已经没有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鸟群了，已经没有鸟儿激情的鸣唱

和舞蹈了。映入我眼帘的天空干干净净，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干净得让人无言的失落，让人的想象无从伸展。不光是庞大的鸟群，连鸟儿孤单的身影也不常见了。天空作为鸟儿表演的大舞台，正由于大批演员的逃亡和缺席，而逐渐失去昔日斑斓夺目的光彩。

如果天空中没有飞翔的鸟群，这种可怕的假设已经发生。就像客居城市的我，我已经多年没有发现诗意的如花的鸟群了。我同时知道，曾经是鸟儿天堂的家乡，也没有了这样大片大片的鸟群了。它们像花朵一样消失在风中，它们像闪电一样隐匿在浩瀚的天空，它们给我留下的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梦，但我丝毫没有怀疑过它们真实的存在。

我想今夜，该有大片大片的鸟群入梦来，喧哗在我逐渐枯萎和苍白的梦境里，让我最后一次重温梦想，重温鸟儿翅膀的柔软和自由飞翔的快意&&最后一次，让大片大片的鸟群像稠密的雨点，哗啦啦的落在我那惆怅而贫瘠的心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