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险恶 以何为马

观杜琪峰《枪火》

凌晨重看了一遍《枪火》，这部奠定了杜琪峰先生黑帮警匪片风格的里程碑式电影。生着病，守着屏幕，痛并快乐着。还有，今年是《枪火》上映第16年。 杜琪峰的电影总是有种地方让人没办法痛快看完，很高明。无论这次的《枪火》还是之前看过的《暗战》和《黑社会》，总是有太多人的纠缠，有人输有人赢，无法一语道完。

杜琪峰的香港大概是个江湖。有好人，有坏人。更多的是模糊于其中的灰色人。老大文哥被人设计追杀，所以找到从前社团成员和两个新人作保镖，五个杀手在战斗中有了深厚的友谊，事情完成后其中一个（阿信）出了乱子，接下来就是“情”和“义”的考验——如何处理好兄弟情和江湖义之间的矛盾。所以说这也是一个老套的故事。

阿来去接大嫂时被之前的对手遇见并遭嘲笑，现场不好发作，以阿来的敢打敢杀个性若不是正事在身想必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他们回到住处后阿来对阿Mike说以后让他去接大嫂自己不要再去了，不需要再多造什么景，仅仅这一段对话仿佛就能看到背后无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痛苦选择。 印象最深的一个镜头是六人从餐厅出来下楼梯。首先是一个远景内反排六人从三楼楼梯下来，然后是一个穿警服的杀手从二楼上三楼，终极机位交代七个人的位置关系，随后是在转到六人继续向下，此时第一个杀手拔枪被五人射杀，镜头随即转到阿鬼和阿信脸上，平行机位两人向上射杀楼上的杀手。然后是空镜头拍摄楼梯，此时镜头切换到主机位，阿来从画面左侧进入一个特写镜头，然后是主观镜头阿来看到的二楼情况，切到近景阿来从左走向画面右方。阿肥和文哥从楼梯到旁边第一个柱子，随后是远景外反拍阿来走到柱子旁边，又是一个近景内反拍阿鬼和阿信从楼梯上下来，中景阿Mike向后转身像楼上射击，镜头切到第二个杀手脸上，阿Mike边射击边后退到镜头右侧第一的特写镜头，随后是中景阿来正面对镜头，镜头移向画面左侧，切到阿肥护住文哥，镜头推到阿肥脸上。随后是切阿信、阿鬼、阿来的特写，镜头向后拉一个远景交代另外两名藏在柱子后面的杀手和六个人的位置关系。远景推车的杀手从画面左侧进入，中景阿来看推车杀手的一举一动，切中景推车杀手观察六人位置，阿来的特写，车子倒影另外两杀手的位置，阿鬼向柱子后转身，中景阿来没有发现杀手。三人转身瞄准推车杀手射击，杀死三人，六人依次退出镜头。在短短的4分34秒里剪了84好个镜头，五人像黑泽明的武士般平息静气，一动不动，风骚的走位，凝固的姿态，一刀断岳般的果断和凌厉，力道和意境双管齐下，小巧紧凑，却不失意味绵长。 《枪火》的精妙足以成为银河印象的经典作品，电影的主线故事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多层次的转折，生动活泼的音乐令人赞叹，电影显示出的是一种放松的玩耍，在很多时候可以从中找出它与昆汀 塔伦蒂诺的可对比之处。

1999年，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杜琪峰的电影有一种香港独有的味道。杜琪峰独立于王家卫和王晶两人风格之外，也融入两人之中。不奢华，不享受，懂自在，懂快乐。感性的镜头莫过于五个人踢纸球。那种感觉很贴近生活，黑帮不都是强枪不离手，他们也是有平常人的情感的。还有阿信在抽烟时将烟花塞进香烟里，让抽烟的人毫无防备的被恶搞，谁说杀手的江湖只有刀枪？若真有，那也是《那个杀手不太冷》的里昂吧。

还有一场戏让我感觉得即使在冰冷的险恶江湖，有点童心很有必要。他们五人第一次保护问个遇到刺杀后阿鬼当机立断命令大家上车及时离开了现场，但是在这之前阿来为了追逃跑的暗杀者进了楼层夹道，等阿来跑回现场时发现车子已经开走，吴镇宇正值年轻，他表现出了作为一个江湖“古惑仔”在为主顾拼命后却发现自己被抛弃的挫败感与孤独感。阿来搭出租车回到住处问清了阿鬼在哪里后直奔后花园将阿鬼暴揍一顿。这里还有一个小故事。去年吴镇宇参加湖南卫视的亲子节目《爸爸去哪儿》后人气暴涨，在节目里活泼可爱，表现出与在《枪火》等电影中完全不同的真是、温暖的一面，获“吴三岁”称号。之后他接受一系列采访，在《鲁豫有约》中讲到《枪火》，他说起当时在拍阿来暴揍阿鬼这场戏那天正好是黄秋生生日，他就边打黄秋生的耳光边说“生日快乐”。

《枪火》是杜琪峰仅用18天花费250万港币就拍出来的电影，据说演员在拍摄时不许NG浪费子弹否则就罚钱。往往也是这些电影总能让人一再回味。他们用独特的方式诠释兄弟两个字的含义，同时也很好的诠释了杜琪峰的暴力美学。他应该是华语导演里最会拍枪战的，他大胆地将枪战的动态变成静态，原本应该不断移动的持枪角色，在影片中长时间处于站立不动的姿势。商场的枪战戏无疑已是世界枪战电影的经典。 电影的最后，阿鬼解决了阿信顺利完成了阿南的交代，实则是一个巨大的彩蛋，他们四人走出餐馆，阿鬼临走时交给阿肥一颗子弹，阿肥会心一笑。小时候的江湖梦在看完《枪火》后被重新记忆。孩子的世界毕竟简单，无需考虑太多牵绊，无论是与父母赌气的离家出走还是所谓的追梦之旅，我们都梦想过去到一个有刀有枪，有义气兄弟的江湖世界。江湖不只存在于电影里，有人的世界就是江湖。

江湖险恶，以何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