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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影视作品《荒野猎人》

2023-11-24 来源:意榕旅游网


浅析影视作品《荒野猎人》

回望《荒野猎人》宣传过程,“自然”与“环保”一直是剧组强调的主题,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说这次拍戏经验是最接近纪录片的一次拍摄,他的表演几乎完全仰仗于自然环境,使他体会到人与自然的深刻关系;导演也说这部电影最大的主角是自然;从摄影来说,壮观的景色,对于水、火、风、雪、林等自然元素的细腻捕捉,也让观众惊叹。但是,人与自然的关系真的在这部电影中得到深入的呈现与讨论么?除了人与自然的关系,这部电影还想传达些什么?什么都真实除了“人”“人与自然”这一永恒的命题,既有稳固的本质,也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

自然的美丽与神秘根植于每个人的内心,社会由人组成,人在社会中形成自然主义。马克思曾在《哲学与经济手稿》中思辨地提出“人”以及“人与人的关系”在“自然”概念中的核心位置:社会才是人与自然真正和谐存在的场所。《荒野猎人》的故事发生在弱肉强食的 19 世纪美国,那时候“社会”其实已经初具规模,但电影中对人与自然的描绘基本都是各族群单线进行,偶有相遇。各个族群之间只交待了大概关系,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直接互动,像社会应有的那样。“人”和“人与人的关系”没有得到充分而合理的塑造。《电影评论》 杂志“Deep Focus” (深焦)专栏作者 Michael Sragow 对《荒野猎人》有一段一针见血的批评: “这部电影成为了又一个关于观影体验真实性的创举,但是它关注了自然环境的真实性、服装的真实性、一只熊的真实性、建筑与家具的真实性等等真实,唯独没有关注人的真实性。”的确,在技术上,摄影、服装、特效看起来都代表了现今好莱坞的最高水平,但如果仔细审视就会发现,因为没有血肉丰满的人物塑造,这些追求逼真的优秀技术反而将整个故事和观感开始推向天平的另一端:不真实,或者说符号化。在摄影上,影片有大量壮美到极致的画面,配合令人屏息的细节特写;但仔细观察一些手法和细节,就会发现摄影(包括剪辑)的随意性。比如,经常一个镜头拍着拍着摇向天空,然后再摇下来,场景改变。

一些取景方式和机位,让笔者有一种“天地太大,摄影师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放镜头”的感觉,最后只得依靠当时手边可供选择的技术支撑,比如航拍等等。在特效上,某些场景还是有粗糙的地方,比如雪地里奔跑的牛群有明显的特效痕迹,以及主角和白马一起冲下山那段,基本上人和马的落地过程就被忽略了。

当然,这本就不是一部情节丰富的电影。然而,丰富情节的缺失并不总意味着人的真实性也缺失。比如在泰伦斯·马力克(同样是卢贝兹基的固定合作对象)的电影中,几乎没有情节,但人物的微妙情绪与情感还是会被看似随意的影像表达出来。但在《荒野猎人》中,这两件事同时发生了。如果只让摄影机捕捉人在自然中有多么渺小、自然有多么美丽,那么必然会空洞,因为人和自然都成了符号,逼真的符号。并不是说符号化不好,问题在于这部电影中,“追求对自然表达的逼真”与“最后人物真实性的缺失”之间的矛盾实在难以调和。既没有从社会角度思考人与自然的辩证关系,也没有深入挖掘单个人物的内心世界,即使男主角不停重复关于妻子的梦境和那句“你是我儿子”的台词,也并没有使这个人物立体起来,在叙事层面也没有让观众对角色产生情感认知的机会。这种人物的缺失让视觉效果仅仅停留在逼真这一阶段,没有走入观众的内心。伊纳里多的野心远远不止人与自然导演伊纳里多一直喜欢做电影结构与形式上的各种尝试,每部电影都有新想法;他说《荒野猎人》最初也是一个“疯狂的主意”,然后历时 5 年、经历各种辗转才终于成片。前文说到这部电影“涵义丰富”又“缺少情节”,这似乎有些矛盾,但这种矛盾正是文本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导演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不仅仅是自然与环保这种宏大主题,还有很多来源于导演自身的经历与政治、文化的诉求,但是最后效果并没有控制好。除了“人与自然”这一主题,《荒野猎人》还探讨了以下主题:父子关系。整部电影的情感逻辑完全建立在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所饰演的格拉斯和他的混血儿子的父子情上,儿子被杀害是格拉斯苦苦追寻菲茨杰拉德(汤姆·哈迪饰)的最大原因和心理支持。虽然导演一直强调父子关系是他力图表达的重点,但在情感上如果要让观众认同甚至产生代入感,需要细腻的表达,而不是把这种情感硬塞给观众。伊纳里多并没有在故事中加入可以让观众认同的情感细节,

只是凭借朦胧的记忆闪回和不停重复“你是我儿子”这样直接的台词,并不会让情感更动人,反而显得刻意与生硬。

身份焦虑。与印第安姑娘结婚并且生儿育女,让格拉斯在英国人的群体中处于了边缘位置,他为了保护家人而“杀害”自己同胞一事,成为其他英国人口中的传说,也成为了他自己的梦魇。在群体中,他和儿子讲印第安语,从语言上也和其他队友分隔开了。这种同时隶属于两方的身份,让格拉斯自然产生一种身份认知上的焦虑,这种不安全感让他在集体中一直处于游离状态,并间接导致他进入森林被熊袭击……这种身份焦虑是跨时代跨地域的,尤其是在当下的美国社会,包括伊纳里多自己,他的“墨西哥人在好莱坞”的现状也同样带有类似的身份焦虑感。这份焦虑是格拉斯情感与心理变化的关键点,却没有受到伊纳里多足够的重视与描绘,甚为可惜。

多元文化的历史与现状。《荒野猎人》这一故事的时代背景正是美国多元文化结构形成的早期,伊纳里多所关心的主题除了英国人和法国人群体,更重要的是印第安土著人群体。虽然影片没有用过多笔墨描绘这一族群,但观众足以管中窥豹,强烈地感受到印第安的土著文化。在记录本片制作过程所拍摄的纪录片《看不见的世界》中,创作者走访了印第安部落,展现了这些部落的现状,很多印第安年轻人已经不会讲自己的部落语言,因为美国政府一度强迫所有部落学校只准教英语,部落文化面临消失的危险。这样的故事就实实在在发生在今天,但受关注度很低,伊纳里多作为少数族裔的一员,怀着同理心与尊重心,对部落文化进行了关注与表达,虽然最后这种对少数族群的关注没有被观众所重视。

西部片传统的再阅读。伊纳里多作为迷影型的导演,经常从“再阅读电影史”的角度进行创作。这次他再阅读的是西部片,重新定义了西部片中总是被脸谱化的印第安部落的人与文化。不同族裔之间的残杀与复仇总是西部片的中心情节,而在《荒野猎人》里,因为主角格拉斯的多重身份,而让整个复仇故事多出了一个层次,从而使这部电影对多元文

化的表达与思考带上了时代特色——多元文化之间的冲突与融合更复杂。伊纳里多的这个想法是值得肯定的,但也正因为加入了现代文明的角度,而使整个故事有些太过文明化,本应该更加蛮荒的故事被套在现代文明的逻辑下,显得不够过瘾、有些僵硬。

电影的诗意。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在采访中曾经提到,伊纳里多想要拍的是一部诗意电影。从这个角度来看,塔尔科夫斯基、赫尔措格、马力克、贾木许这些擅长诗意地拍摄“人与自然”的导演,想必给了伊纳里多很多灵感来源。但是,相比那些导演,伊纳里多缺少的不是毅力与才华,而是一种“匠人精神”。在水、火、风的表达上,塔尔科夫斯基是难以逾越的大山,伊纳里多只能紧随其后,网上流传的“塔式与《荒野猎人》镜头对比混剪”视频,充分说明了伊纳里多对于塔尔科夫斯基表达方式的追随,甚至某些镜头可以说一模一样;在对人物执著甚至偏执的表达上,赫尔措格显得更能煽动观众的感情,比如《陆上行舟》;在对人与宇宙的哲学关系的思考上,几乎没有人能比得上马力克,如《生命之树》,《荒野猎人》相比之下显得太过具象而拒绝了更深层次的哲学解读;而在“回魂者”这个概念上,贾木许的《离魂异客》也很难超越(其中主角就叫威廉·布莱克,一位著名诗人),甚至 Neil Young在《离魂异客》中随手创作的吉他小调,也比音乐大师坂本龙一在《荒野猎人》中的宏大配乐要更具表现力。伊纳里多大局控制力超强,但对于细节用心度的不足及灵气欠缺,使得《荒野猎人》的诗意显得缺乏精神维度的深意。

在这种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但最后没有形成一个有魅力的有机整体的状况下,观众的注意力被明星吸引也是情有可原。没有丰富的人物塑造,观众就会把明星自带的光芒带入到扁平的人物中以丰满人物形象,这是电影创作中常见的模式,也是明星存在的重要价值之一。伊纳里多显然深谙个中门道,所以迪卡普里奥这个主演选择真是聪明至极。而像汤姆·哈迪这样的演员,其实不适合与伊纳里多这种不太注重人物塑造的导演合作,哈迪的强大表演硬生生给一个“霸王”的角色加入了更多层次;而饰演吉姆·布里杰的威尔·保尔特,更是把一个年轻人的胆小、善良、内心的矛盾刻画得异常令人难忘。自然是一面镜子,照

出创作者和时代综上所述,伊纳里多在《荒野猎人》的制作中,虽然很多细节上把控力不足,但我们也看到,他对于电影作为一种艺术、一种独特的媒介的真诚信仰。剧本的基本架构是没有问题的,人物建立和人物关系的转换也都具有合理的连续性,至于细节上粗糙的地方、人物的难以避免的脸谱化、以及情节的单薄,也都不是那么难以原谅。

至于伊纳里多想要追求的诗意,诗意不同于模糊,相反,诗意化的表达其实应该更加精确地指向人物精神与观众内心。在我看来,这需要文本的足够魅力和导演的足够才华,这些是伊纳里多稍稍欠缺的。如果拍摄其他题材,或许这种欠缺会被遮掩,比如 2014 年的《鸟人》;但因为是在大自然中拍摄“人与自然”的题材,这种不足就会被放大。因为自然是一面镜子,它深厚而无言,映出的是创作者内心的丰盈或空虚,观众能从一草一木中感受到创作者的精神,好的例子比如塔可夫斯基的《潜行者》给人的那种满溢而出的多层次精神震撼。而伊纳里多在面对自然时,则难以掩饰心中的空虚感,所以拿环保、印第安历史与文化来试图加大这部电影的精神性,陷入徒劳。

然而,退一步来看,这种“空虚”并不是对这部电影及其剧组的绝对批评,因为,空虚的是我们的时代,而不是他们。《荒野猎人》里对自然的认知带着我们的时代特色:我们知道自然是蛮荒的,但也期待它是文明的,是温暖而给人希望的。它无法彻底野蛮,又无法真的社会化,这种空虚指向的是我们这个碎片化的时代所面临的困惑:在一个充斥着电子设备、虚拟现实、虚拟身份的“去人性化”的时代,如何面对我们苦苦建立起“人性”的过程?又如何面对一直承受着我们的影响而又默默无言的自然?或许正是因为处于这个时代中的我们共同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空虚,才使得这部本应离现在的观众很遥远的影片,得到了很多人的心理共鸣。但是,我始终认同“艺术不是模仿自然,艺术是模仿创造”,在面对自然的时候,我更期待看到的是,创作者迫不及待涌出的对人性丰盈的思考和对艺术表达真诚而个性化的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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